——访国家发展改革委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司司长周建平

 

本刊记者/吉喆 律星光

 

伴随着“十三五”的到来，东北振兴也走到了一个新的节点。

2015年12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政治局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全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的若干意见》。

国家顶层设计再次强调了东北振兴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在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之后，整个东北已经走到了“滚石上山，爬坡过坎”的关键时刻。过去十年成效几何？新一轮东北振兴的核心任务又是什么？作为组织拟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的战略、规划和重大政策的职能司局，国家发展改革委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司下一步将开展哪些重点工作？

2016年全国两会前夕，国家发展改革委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司司长周建平接受了《财经界》的独家专访，他指出，10多年来，在各方面共同努力下，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取得了明显成效和阶段性成果。但在看到东北振兴阶段性成果的同时，也必须清楚地认识到，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是一项长期工作。在经济新常态下，当前东北在发展和转型等方面遇到了一些新问题，新一轮东北振兴的工作重点将由过去十多年的解贫脱困、卸掉历史包袱等，逐步转向提升质量效益，优化产业结构，充分释放优势，增强老工业基地的发展活力、内生动力和整体竞争力。

 

●《财经界》：2003年，党中央、国务院作出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重大决策。通过十多年的努力，取得了哪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效？

周建平：2003年党中央、国务院作出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重大决策，采取了一系列支持、帮助、推动振兴发展的专门措施。10多年来，在各方面共同努力下，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取得了明显成效和阶段性成果。一是东北老工业基地综合经济实力大幅提高。东北三省地区生产总值由2003年的1.27万亿元增加至2015年的5.8万亿元，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已经超过8000美元。二是国企改革和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取得了积极进展。大部分国有工业企业完成了产权制度改革，百余家大型骨干企业实现了战略性重组，国有资本进一步向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集中。三是传统优势产业竞争力不断增强。过去十余年，东北老工业基地重点企业进行了大规模技术改造，企业生产面貌大为改观，装备水平显著提升，重大技术装备自主化成果显著。四是粮食生产基地战略地位进一步凸显。2015年辽、吉、黑三省粮食产量接近2400亿斤，占全国粮食总产量的近20%，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作出了重要贡献。五是重点民生工程成效显著。基本养老保险试点率先在东北展开，国企下岗职工顺利实现社保并轨，基本养老保险等社保体系初步实现全覆盖。教育、医疗、文化等社会事业加快发展，基本公共服务保障能力进一步增强。六是开放合作领域和深度逐步拓展。辽宁沿海经济带、长吉图开发开放先导区、黑龙江沿边经济带开放步伐加快，大连金普新区、哈尔滨新区、长春新区、中德（沈阳）高端装备园、珲春国际合作示范区等重点开发开放平台正在加快建设，中俄毗邻地区合作扎实推进，东北地区“引进来”和“走出去”成效明显，英特尔大连存储芯片工厂、沃尔沃和宝马总装厂、宝马发动机工厂等一大批重大外资项目落户东北。大连机床、沈阳机床、北方重工、哈尔滨量具集团等大型企业成功并购国外知名企业，国际竞争力显著增强。七是困难地区转型发展取得积极成效。加大对资源枯竭城市转型的支持力度，中央财政累计安排320亿元支持东北三省资源枯竭城市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加快推进大小兴安岭林区生态保护与经济转型，印发《长白山林区生态保护与经济转型规划》，启动了深山远山林业职工搬迁和林场撤并调整工程试点。支持东北地区城区老工业区和独立工矿区实施搬迁改造。八是生态环境和基础设施条件明显改善。加快推进大小兴安岭林区生态保护，生态屏障作用进一步增强。开展流域生态和环境综合治理工程，松花江、辽河等重点流域水质明显好转。东北地区一大批重大交通、能源和水利基础设施项目建设实施。

在看到东北振兴阶段性成果的同时，也必须清楚地认识到，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是一项长期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在经济新常态下，当前东北在发展和转型等方面遇到了一些新问题，新一轮东北振兴的工作重点将由过去十多年的解贫脱困、卸掉历史包袱等，逐步转向提升质量效益，优化产业结构，充分释放优势，增强老工业基地的发展活力、内生动力和整体竞争力。

 

●《财经界》：老工业基地振兴是一个世界性难题。我们在推进新一轮东北振兴时，在体制机制创新上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

周建平：老工业基地振兴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需要进行长期的摸索。当前东北老工业基地经济发展遇到的困难，从表面上看是由外需不足、投资拉动减弱造成的，实质上是传统产业发展困境和老工业基地深层次矛盾的综合体现，这归根结底是体制机制问题。当前东北地区体制机制问题主要表现为：市场化程度还不够，市场机制的决定性作用没有得到充分发挥，推动经济发展的行政色彩仍然比较重。国有企业历史负担较重，活力仍然不足，现代企业运行制度、健全完善的法人治理结构尚未全面建成，国有企业激励约束方面存在的老问题尚未根本消除。民营经济发展不充分，市场活力不足，全社会创业氛围不浓。东北地区科教基础雄厚，但科研资源优势未能有效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此外，林区垦区政企不分、政事不分的弊端也在日益显现。

新一轮东北振兴的一项核心任务就是要加快破除体制机制障碍，不断完善体制机制，增强老工业基地的内生活力。在具体推进过程中要注意把握好以下几点：一是要坚持市场化导向。东北地区进入计划经济体制较早，实施时间长、影响深，市场经济意识与东部发达地区比有差距，驾驭和运用市场能力不够，市场主体活力不足，市场化程度不高，体制机制不活。东北老工业基地要通过完善体制机制，不断增强对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和创新积极性，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形成一个同市场完全对接、充满内在活力的体制机制。二是要在关键领域寻找突破口。东北老工业基地的体制机制问题涉及方方面面，深化改革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要找准症结、理清重点、分清主次，选择一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作为突破口开展先行先试，以点带面，将破除体制机制障碍推向深入。比如，要进一步理顺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加快转变政府职能；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完善国有企业治理模式和经营机制；稳步推进国有林区、林场和农垦系统改革等等。三是要用好用活深化改革和开发开放平台。近期，哈尔滨新区和长春新区已获国务院批复，再加上大连金普新区，东北三省都有了国家级新区，要加快理顺新区管理体制和机制，将新区打造成为引领东北振兴发展的新引擎和排头兵。2015年国务院批复了《中德（沈阳）高端装备制造产业园建设方案》，中德装备园要加快探索中国制造2025与德国工业4.0战略的结合点的步伐。沈阳市作为东北地区唯一入选的全面创新改革试验区，目前正在研究以推进新型工业化进程为重点的实施方案。此外，东北地区重点国有林区改革也在加快推进。这些平台在完善体制机制方面各有侧重，东北老工业基地要用好这些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的平台，将其作为完善体制机制的重要载体和手段。

 

●《财经界》：2016年，中国经济发展迈入“十三五”时期。这一时期，创新发展将成为主旋律，具体到我们的振兴战略方面有哪些目标和要求？

周建平：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必须把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党中央、国务院对推进东北老工业基地创新创业发展高度重视。2015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吉林调研时就推进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做出重要指示，他强调，抓创新就是抓发展，谋创新就是谋未来。不创新就要落后，创新慢了也要落后。要激发调动全社会的创新激情，持续发力，加快形成以创新为主要引领和支撑的经济体系和发展模式。

按照党中央、国务院的决策部署，新一轮东北振兴将把着力鼓励创新创业作为另外一项核心任务来抓，力争把创新作为培育东北老工业基地内生发展动力的主要生成点。一是坚持问题导向。以解决东北创新创业发展的突出问题为切入点，在充分考虑东北的区情特点和地方政府的诉求基础上，注重总结吸纳全国各地的经验做法，提出操作性强的相关政策举措。二是完善区域创新体系。当前东北地区创新的政策和制度环境还有待进一步加强，要出台更多差别化的激励政策，推动科教机构与企业的合作，打通科技成果转化应用的渠道，不断完善东北的创新创业条件。三是把引进和用好人才摆在更重要的位置上。要研究出台支持东北地区吸引和用好人才的政策措施，完善人才激励机制。更加注重引进人才、培养人才、留住人才、用好人才，特别是通过事业留人、待遇留人、好的工作氛围留人等方式留住人才，不断优化东北老工业基地的人才环境。四是加强宣传引导。相对于国内其他地区，东北地区的创新创业氛围还比较薄弱。加强宣传对环境氛围的改变很关键，东北地区有很多艰苦奋斗、开拓进取的创新创业故事，要善于利用各类媒体，特别是微博、微信等网络新媒体，生动地讲述出来，推动东北逐渐形成崇尚创新、鼓励创业、宽容失败的社会氛围，让创新创业在东北老工业基地蔚然成风。

 

●《财经界》：围绕这些新的任务新一轮东北振兴将有哪些考虑？下一步将开展哪些重点工作？

周建平：当前东北老工业基地面临着不少新问题和新挑战。立足于这些新问题和新挑战，推进新一轮东北振兴一方面要贯彻落实发展新理念，新一轮东北振兴既是对过去十年东北振兴的继承和延续，又不能完全重复过去的老路，必须立足经济发展新常态，用新的视野、新的思维、新的办法来谋划和推动。牢固树立并切实贯彻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适应和把握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的趋势性特征，通过不断提升全要素劳动生产率，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效益，真正解决当前东北面临的新问题。另一方面，新一轮东北振兴要更多地采用新方式和新办法。上一轮东北振兴的政策措施，以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支持企业调整改造、加大投资支持力度等帮扶政策为主。新一轮东北振兴在保障和改善民生的基础上，将在政策设计上更多地着眼于长效机制建设，完善政策环境，强化制度供给，努力培育老工业基地良性发展机制和内生发展动力，塑造新的竞争优势。

下一步，按照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国家发展改革委将会同有关部门以贯彻落实中央政策文件为主线，围绕着力完善体制机制，着力推进结构调整，着力鼓励创新创业，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这四个核心任务，加强东北地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贯彻落实好相互配合的五大政策支柱，抓好“三去一降一补”五大任务，努力推动形成新一轮东北振兴的势头。一是组织落实好《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的若干意见》（中发〔2016〕7号），我们将研究制定三年滚动计划，出台重点任务分工，研究提出新一轮东北振兴的重大政策举措、重大工程、重大开发开放平台和重大工作机制等。继续贯彻落实好《国务院关于近期支持东北振兴若干重大政策举措的意见》（国发〔2014〕28号），编制好《东北振兴“十三五”规划》。二是支持东北地区深化国资国企改革，落实好《促进东北老工业基地创新创业发展打造竞争新优势的实施意见》，出台《沈阳市系统推进全面创新改革试验方案》。三是研究支持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产业转型升级的指导意见，支持产业转型升级示范区和示范园区建设，落实培育东北地区新兴产业三年行动计划，加快设立东北振兴产业投资基金。四是研究提出支持资源枯竭城市转型的后续政策措施，制定支持产业衰退地区振兴发展的政策，全面推进城区老工业区和独立工矿区搬迁改造工作，制定出台推进采煤沉陷区综合治理工作的政策意见。五是进一步扩大对内对外开放，指导推动东北地区国家级新区和中德（沈阳）高端装备制造产业园等加快发展，落实好中俄地区合作有关协议。相信在各方面的努力下，一定可以将新一轮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实施推向深入，实现东北老工业基地与全国同步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